但凡读过世界史的人都知道，世界上所有的古文明都严重衰败了，有的甚至灭绝了，如古爱琴文明、古印度文明、古巴比伦等等。因为文明一旦形成，就会一种很强的惯性，改不了。因此，当其他新兴文明出现时，旧文明通常体现出盲目的自信，并对新文明强烈抗拒，于是旧文明就开始衰落，直接被新文明所替代。

中国古文明算是幸运者，但也逃不了近代几乎被消灭的厄运。那为什么中国古文明还能以今天这种形势被延续并且有蓬勃发展的趋势呢？我觉得这要感谢百余年来那些进行新文化运动的的先驱们了，因为他们对中国古文明进行了一次最彻底的自我清理。这是一剂猛药，治疗过程太痛苦了，中国古文明差点熬不到天明。幸而终能在苟延残喘之下得以捡回和重构，而且焕发出的新生命活力。

这个前提是中国文化自己有着核心的生命力，足够彻底的自我清理只是铲除旧文化的包袱，这样才能在不影响本质情况地进行重构。像百日维新、像洋务运动，为什么没能救中国，那是他们的自我革命不够彻底。与中国文明同样的道理，欧洲如果没有经历足够黑暗的中世纪，古希腊文明是不会重新被捡起来的，也就不可能近几百年来西方哲科的高速发展。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百余年来，在中国古文化中滋养出的各种国粹，也难逃大劫，幸好多数在奄奄一息之际，适逢国运兴盛，文化自信重建之时，搭上非遗这膄大船重新回到大众视野中。书画、戏剧、民族音乐、传统武术，等等，无不例外。但所有这些正躺在非遗温床上的国粹们，是真正经历过清理与重构的过程后重新立起来的吗？我想未必。

传统筝作为民族音乐的一种，当然也不例外。近年，传统筝复兴的势头更为明显，全国学习传统筝的人数呈明显上升趋势。于是乎，传统筝界一片欢呼。那么，传统筝真的复兴了吗？我个人认为还没有，它真正复兴的条件还不充分。

1、综观整个传统筝界，目前还基本处在吃老本的状态。从演奏曲目、演奏技术、审美逻辑到理论建设，仍处在旧状态。也就是说，传统筝文化虽也像整个中国文化一样经历过一场历史浩劫，但其文化体系并没有真正发展和重构，它的复兴势头是借助了整个中华文明的复兴而来的。如果传统筝界只是拿着曾经没落的文化原样出来贩卖，那我想它未必能再卖多久。

2、现阶段，很多筝人对传统筝的尊重，其实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尊重，她们是受整个传统文化复兴观念的道德捆绑，认为该学习学习传统筝，不然对不起老祖宗们。其实她们未必真觉得传统筝有那么好听，所以多数功利性地学一两首装装样子而已。从这一点看，说明传统筝文化并没有真正说服当今古筝的主流人群。

3、传统筝自唐宋之后流俗，成为一种民间艺术。民间艺术的传承特点是族群传承，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而且为避免外传，就不立文字，完全靠口传心授。这种传承特点造成传统筝的文化、理论、技术积累永远只停留在猴子摘桃水平，最多就三个，两手各抓一个，嘴里咬一个，如果想再摘一个，必须先扔掉原先手里抓的一个。传内不传外的传统，弊端更多，幸运生了聪明好学的子孙，这学科发展了，不幸子孙不争气，这学科也就衰败或绝种了。所以，老实讲，传统筝的传统文化积累不深厚，根基并那么牢靠。

那么传统筝文化如何才能真正做到复兴呢？我想，整个中华文明的复兴已为传统筝文化复兴提供了很好借鉴的思路。我想文化先行是首要的，接着就是庞大的系统工程：理论建设、技术积累，乃至现代产业配套的辅助和推动，等等。复兴的路子，不是一两代人能完成的，它也许需要更长的时间。相信很多传统筝的传承者都会有所思考。

玉斌读书手札

20230729